曲终人散两相误(二)

接上回说。

隐喻

片头出现了火车。火车的意象,在我看来,大概有三层意指。一,父母亲住在尾道这样的小地方小乡村,而自己的子女住在东京大都市,两个地方之间相距很远,从地理联系上,火车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也是联系两代人之间感情的一个外化纽带;二,鉴于电影中涉及的战后的主题,火车还可以作为两代人之间代购的一个象征。火车是现代化的产物,是促进工业化大发展的关键因素,在地理上缩短了两地之间的距离,却没能在缩短两代人之间情感上的距离,反而因为乡村与都市、旧生活和新生活、战前与战后的思潮的不同,更加加大了父辈与子女之间的情感上得梳理;三,火车从尾道开向东京,看似是父母与子女之间越来越亲密,但结合主题和我提及的“渐行渐远”,实则是越来越生疏,火车的运动和前进,实际是代表了两代人之间隔阂与不理解的加剧,以及人与人之间孤独的本质与不可调和。

奶奶的两句台词很明显的点出了感情的裂痕,当她初来东京时,与爷爷在幸一(话说我真的很烦这个儿子,妈妈死了,跟个死人似的没什么感情,真是养了个白眼狼)的家的二楼讲话,她对纪子说:“好像也不太远,昨天我们还在尾道,今天我们就已近跟你在一起了”。后面奶奶要和纪子分离,奶奶想纪子来尾道看她,纪子说如果能近一点就好了,奶奶也回答说:“是啊,太远了”。这一近一远,当初的热切与如今的淡然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在和丫头聊天时,都提到了工厂冒着黑烟的这个镜头。我当初的第一直觉是,好像让·维果在《尼斯印象》里的那个镜头。一般来说,这种微仰角,竖立frame,深色的构图,肯定是传达出了压抑的感觉。我倒是比较能瞎想能发散。我家丫头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来看待这个镜头。

我觉得这个镜头的处理有两层含义:一是战后日本,工业化进程加剧,资本的运作逐渐替代了以往家族式的劳作和手工艺者的方式,在经济上突飞猛进的同时,却没能给予战后日本家庭在心灵创伤上一定的弥补和慰藉,反而更变本加厉的撕裂了两代人之间的情感维系,两种不同的感情模式在工业化的冲击下开始瓦解。参见下图

联系工厂的镜头和后面,父母和纪子在东京玩时,看到的东京的镜头,可以相互印证,这是典型的工业化背景下的东京。奶奶和爷爷曾说,东京这么大,如果我们走散了,再也遇不到对方了吧。这一方面隐含了奶奶对子女和父母感情的疏离,一方面也隐射了工业时代对人们情感维系方式的变化和消解。爷爷在遇见自己老朋友时,两个人感叹“东京太大了,人太多了,想出头很难啊”,也是另一个对照和印证。

二是很明显的一个情绪的铺垫,因为这个镜头之前的镜头是如下

这是风景秀美的温泉旅馆里的镜头,这时爷爷奶奶虽然不开心(他们感叹这里还是年轻人待的啊),下一个镜头是工厂冒出的黑烟,接下来就是女儿的美容院。女儿对父母一贯是爱答不理,一心想着给自己小家庭赚取利益,少在父母身上花钱,这个工厂的镜头也侧面提供了观众对女儿的态度以及导演的批判,这里是压抑的,无人情味的。

Frame

日本电影,一但涉及到家庭伦理,最有特色的景框就是这种推拉的门。这是儿子幸一知道母亲病危之后的反映。他哼着小曲去看花草,镜头取远景,推拉门层层递进,形成一种强大的力量将这个人的情感绑缚起来,限制和压制在内心深处,所以幸一这个儿子从头至尾根本没有表现多少对父母的感激与爱,甚至是他对儿子,对妻子,亦没有多少感情。因为一个病人,就把说好的事情丢在一边,儿子吵着多少次要出去玩,都没达成。背对观者的位置,更加深了我们对这个人的厌恶之情。

当演员面对观众时,是我们和他感情最亲近的时刻,所以电影里爷爷奶奶的镜头,基本都是正面,四分之一侧面的亲密位置。话说每次看见这个儿子,我就恨不得砍死他,妈的,妈妈死了就跟个陌生人似的,一张死人脸没表情没触动。

下回接着说机位和构图,再次鸣谢丫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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