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长流水,人情纸风船

《人情纸风船》| 山中贞雄 | 日本 | 1937 | ★★★★★

山中贞雄死的太早,只给我们留下了寥寥几部作品。我手头上有的大概就三部,一部是《河内山宗俊》,一部是《丹下左膳余话:百万两之壶》,另外一部就是这个人情纸风船了。

看完这片子,我觉得调整一下某些小的日本伦理设定,再把人物和地点换到中国,简直就是鲁迅笔下吃人的社会。这种对草根阶层,对底层百姓有力的描述,对人世间悲观的感伤,都达到了极高的造诣,就是一曲现实主义的悲歌。

片子以自杀开始,小街上各色各样的百姓对此没有任何同情,而是想着借凭吊逝者之名行娱乐之实。对瞎子的刻画、对新三的刻画,都极见功力。海野的懦弱,在他面对毛利时的唯唯诺诺,在他屡次被拒绝之后,还要强颜欢笑面对妻子谎称无事。他寄希望于这样的压抑现实的社会,寄希望于人本性中善的一面,而毛利无情的蔑视,更印证了片子的主旨和社会的悲凉。

新三这个人物很有趣,先说演员长的就特像黄子华,表演绝对的一流,1937年表演体系还不健全的事情,就已经有这样的片子让其中的几位主角的表演达到了登峰造极,真是叹为观止。新三是个滑头,爱揩油,喜欢占小便宜,骨子里又有点梗劲儿。他绑架当铺老板女儿后,与其谈判,本以为他是要拔高自己的精神境界,可当房东要到50个金币,跟他平分时,那种超拔出片子整体基调的人格魅力突然像沙雕一样崩塌,加深了对悲凉社会现实的嘲讽和人情淡漠的刻画。

片子里刻画了很多人物,像同样懦弱而不敢勇敢去爱的忠七;偷瞎子烟斗的人,这些都是小街上和现实里处处都存在的小人物。小人物的悲哀,小人物的生活,被山中贞雄刻画的入木三分,镜头的转换也显得特别自然,我整个看下来一气呵成,没有什么觉得突兀的地方,再想想时代的局限性,不得不承认山中的才华绝对是天才级的。海野原本是小街里最与众不同的一个人,他虽然懦弱,但身上却没有市井小民的劣根性,他更像是一个象征性的人物,可在他屡次三番遭受侮辱后,默不作声的暗许新三的绑架行为,并被动的私藏当铺老板的女儿,他身上的那一点高出众人的品质也随之消弭,而山中的悲观情绪更进一步得到的释放。

海野的妻子在听到对自己丈夫的议论之后,心里的那个为家忍辱负重的高尚形象破碎了。对于男权盛行的日本,丈夫应该就是妻子心中的一片天,所以我对妻子最后做出的行为也能有一定的理解。以自杀始,由自杀终,象征着对残酷现实做抗争的那个人(新三和海野),最后都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无论是新三的泼皮无赖,还是海野的所谓品行高洁,他们做出的努力都无法打破现实的这层枷锁,也摆脱不了世事悲凉的整体感觉。最后的纸风船,随水流走,暗示了宿命的不可抗争这样悲观消极的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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