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到底是谁?

我始终觉得,推理小说并不是最吸引人的小说形式。若论诡谲计谋,官场小说或阴谋小说,更甚一筹,猫腻的《庆余年》虽说不能入主流作家之眼,但在我们这等乡野村民的眼中,倒也算得上环环相扣、紧张刺激;若论行文优雅、语言生动,似乎更比不上那些文体大家的煌煌巨著;若论案件的复杂精巧程度、动机情感的深刻挖掘,又比不上那些流芳百世的大家所写的作品对人性的深刻洞悉。那为什么我最近却痴迷阅读推理小说呢?除了早年间,阅读福尔摩斯建立的深厚情谊,我想,不外乎是,在阅读推理小说时,仿佛身处一条漆黑一片的隧道。我们心中忐忑不安,但在隧道的尽头,透出一丝光明,我们竭力抓住这道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拨开迷雾般笼罩的黑暗,抵达清晰可见的彼岸。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大名,如雷贯耳。她的一些列作品,如《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快车谋杀案》等等,早就被人拍成电影且享誉世界。《无人生还》大概是推理小说史上最早的孤岛情节和童谣杀人。在一个孤岛上,10位应邀而来做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杀,每个人开始怀疑、恐惧、进而导致疯狂,会有人能幸存吗?凶手到底是谁?

日后每一部推理小说中,如果设置孤岛无人生还的情节,都是一次向阿婆天才构思的致敬。而每一个孤岛情节的设置,都离不开那个最核心的扣问?凶手到底是谁?阿婆设置的孤岛、童谣、全部死亡等等关键情节,都是一次推理小说史上的突破和创新。

推理小说,吸引读者的无非是几个方面。复杂精巧的诡计、急转直下的情节、意料之外的凶手或是耸人听闻的动机。阿婆的无人生还,不但满足了这几个方面,在我看来,更多出一种宗教感和戏剧感。将10个相互之间从未有过接触的人,一起邀请到孤岛上,并在第一次聚餐时,以宣判的方式道出每个人心里的秘密。接着,一个一个的死去,剩下的人更加疑神疑鬼,惴惴不安,深恐死亡的降临。他们之间开始互相猜测,互相堤防。当心里的紧张与恐惧绷到一定限度时,彻底崩溃,并做出疯狂犹如魔鬼的举动。

孤岛、互不相识的众人,简直是一幕完美的、极具张力的舞台剧。从互不相识的隔阂、到初步了解的互动,再到死亡降临后的恐惧,担忧,怀疑,猜忌,歇斯底里,疯狂,这每一步的心理变化伴随着人际关系的互动,反映出不同人物的不同性格,不同人生的方方面面。

阿婆在故事里,极力营造惊悚的气氛。童谣的独创性使用,更增添了这种宿命的感觉。第一次聚会时,众人开怀畅饮,突然一个如同天父般更高存在的声音,道出每个人心里暗藏多年的秘密。他们都曾因主观的纵容或忽略,导致他人受到伤害并死亡,但法律的漏洞,使得他们逃脱惩罚,继续逍遥自在的生活。唱片里的声音如同丧钟般敲响在他们心中,每个人都开始接受道德的审判,内心良知的拷问。童谣里“10个印第安瓷人”的出现,如同烙红的十字架,带着罪与罚的灵魂审判,重重压在每个人的心上。这种具象化的暗喻,更加戏剧化,也更富有冲击力。

好的小说,必定是能够拷问人心、直指心灵深处的。阿婆用孤岛、印第安童谣等意象,构建了一个道德的流放地,让这10个(当然,法官大人并不是10个人之一,那个毒枭才是)人背负原罪,对自己所做的恶行进行道德审判。在这个孤岛上,一切的地位、身份、权力、金钱都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每个人的表现各不相同,阿婆借助死亡的威胁,刻画了一幅肮脏心灵的众生相。她想让我们明白,无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道貌岸然,到头来,你终究逃不脱对你所行恶事的审判。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诡计的设计,也是阿婆的拿手绝活。法官利用阿姆斯特丹医生设计的死亡逃脱,确实出人意表又完全合乎道理。利用人性的弱点,特点,法官大人终于完成了这一件完美的杀人案,或者应该说是对那些作恶却不肯悔改的灵魂进行了完美的宣判。

《无人生还》应当是推理小说的典范之作,不但在于诡计的奇绝巧妙,更在于对人性的审视充满力量。

是不是东野的作品,篇幅短一点,精彩程度就差一些,《嫌疑犯X的献身》也不长啊。东野啊东野,《回廊亭杀人事件》真的很无趣啊。

《超·杀人事件》和《名侦探的守则》,大概都是东野对推理小说技巧、推理小说的现状和困惑的深入思考。但《超·杀人事件》更加犀利,用夸张的笔调反讽现实社会里存在的诸多弊端。

比如《超税金对策杀人事件》里,作家为了逃税拼命往作品里注水,东拉西扯一些毫无关联的情节,非常搞笑,又不乏深刻;《超理科杀人事件》里,东野大概是讽刺那些为了炫目,不惜将一些工学、理学方面,与故事本身及作案手段并无多大关联的知识大段大段搬到书上的作家;《超高龄化社会杀人事件》里,东野以推理小说编辑和作家的高龄昏聩作为切入口,暗指日本社会高龄化问题的由来已久,连推理小说家都不能幸免,写的故事漏洞百出,千篇一律;《超长篇小说杀人事件》里,东野讽刺为了追求市场和读者,作家不惜疯狂延长小说篇幅,完全不注重作品的情节紧凑和品质;《超读书机器杀人事件》里,书评机器的出现,解放了书评人,使他们可以放弃读那些无聊的、重复的、可笑的推理小说,转而由机器直接生成书评发表。

讽刺和夸张,应该是《超·杀人事件》的关键词。

汤川副教授再次出场,速溶咖啡依旧抢镜。如果没有辛辣的讽刺,东野的短篇真的乏善可陈。

4 thoughts on “凶手到底是谁?

  1. 莫云轩 says:

    我喜欢看推理,并不是因为线索的复杂和最后的结局,一般的结局都能猜到的。我比较关注文本之中的情感。毕竟一种罪是有原因的。就像《白夜行》一样,没有复杂的推理过程,有的只是一段从少年开始的选择,我感动着书中的人物行为,思考着两个少年的心理构成。我同学中几乎每个人看完这部书后,都觉得心理挺别扭的。预知梦,东野确实是不适合短篇的,短篇的推理只能叙述一些手法而已,而手法大多是我们无法想象的科学手段,可谓乏善可陈吧。伽利略系列我看的比较痛苦。阿加莎还没有读过,但迟早会的。我觉得你写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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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kevin says:

      多谢鼓励,就像你说的,推理的动机和手法已经不再新鲜,但像《白夜行》或者《恶意》之类的东野作品,还是能够打动或者冲击到我。我想,应该就是你所说的情感吧。《白夜行》里那种纠结的、宿命的牵绊,那种扭曲又决绝的情感,真的很打动人。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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